巴黎冬天是出了名的溼冷，這個冬天也不例外。但是Gregory Ferembach不太需要打開暖氣。因為他居住的公共住宅牆壁裡襯著自然界最好的隔熱材料之一：大麻。

 

「我們冬天從不覺得冷」，Ferembach用法語說道。「孩子們總是赤腳在家裡走來走去，甚至只穿內衣。」

 

Ferembach表示，他們的公寓位於中間樓層，而且該棟建築夾在另外兩棟樓之間，這對他們很有幫助。但這種舒適也歸功於牆壁裡的獨特材料：「大麻混凝土」，一種類似混凝土的混合物，由大麻植物的木質核心與水和石灰混合而成。儘管名稱如此，但這種材料並非混凝土的直接替代品。不過作為牆壁內的隔熱材料，它有潛力以對人類和地球都更健康的方式改造我們居住的房屋。

 

建築業其實對環境造成驚人的損害。混凝土不僅消耗世界上的沙子，使城市更容易遭遇洪患，運送沿途也向大氣排放大量溫室氣體。建築物的牆壁還有隔熱層、地板的乙烯基塗層以及檯面的層壓板，這些大部分都來自化石燃料，具有大量的碳足跡。從地基到屋頂，今日的建築可說是我們萃取型經濟的重要部分。

 

而上述還只是談到建設層面而已。若將供給建築物電力和暖氣所使用的能源也納入計算，根據聯合國的數據，建築物占全球碳排放量近40％。

 

位於水牛城的Homes Guarantee活動組織人John Washington表示，減緩氣候變化以解決兩造雙方的平衡關係相當重要。

 

他指出，要落實永續「不能只強調我們的房子需要太陽能電板，並且在暖氣系統中使用較少化石燃料。」「在建造和修復房子的過程中，化石燃料、化學物質和塑料的產生情況又是如何？」這也是我們必須關注的部分。

 

傳統建築材料會污染我們的室內空氣：其中許多會釋放揮發性有機化合物（volatile organic compounds，VOCs），例如甲醛，一種已知的致癌物質和其他有害化學物質。這還不包括鉛和石棉等材料，即使已被禁用幾十年，這些材料仍繼續損傷公眾健康，尤其是在有色人種社區。

 

Washington說：「在水牛城和許多鏽帶城市，有些人的家園正在殺死他們。」因為盡可能廉價並高效改建這些房屋的需求，通常會使承包商回頭使用石化產品。

 

放入大麻吧！天然建築材料在綠色建商中獲得了忠實的追隨者，從南非開普敦、英國劍橋到北卡羅萊納州的房子都有使用。隨著拜登團隊承諾改建數百萬套房屋以對抗氣候危機，大麻混凝土等永續性材料有望在美國取得更廣泛的突破。

 

問題是，隨著建築業擴大規模，大麻能否普遍適用於廉價住宅，而不只專門提供給具有環保意識的精英？巴黎目前正努力證明它可以做到這點。

 

大麻混凝土的核心目的是隔熱，這對於減少建築物使用能源以供應冷、暖氣當然相當重要。在一定厚度下的隔熱值，其效果比典型的塑膠材料如玻璃纖維或發泡板略差。儘管如此，它仍有一個突出的優勢。

 

大麻混凝土就像一塊「海綿」，法國農民Benoît Savourat說道。他自1998年以來即擔任具有影響力的大麻種植者合作社La Chanvrière de l'Aube的社長。他指出，大麻在潮濕時會從周圍空氣吸收水分，在太乾燥時再次釋放。這在穩定房間的「體感溫度」方面起著重要作用。

 

「當我們處於潮濕環境時，通常需要將溫度調升到華氏70度以上」，Savourat表示。「但有了大麻混凝土，我們在華氏65度的時候就會感覺非常舒服。」

 

相反來說，夏天空氣因此感覺不那麼黏，所以即使沒有冷氣也可忍受。如此便可減少全年的能源使用量，而且隨著夏季氣溫持續上升，會產生更大效用。

 

然而，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大麻的真正優勢在於它整個生命週期吸收的碳量。在大約八週的生長季節中，一英畝的大麻可以隔絕大約10噸的二氧化碳，比一英畝的傳統樹木一年的吸收量還多。

 

而且大麻的不同部分可以有多種用途。從歷史上看，包括美國，工業用大麻因為其強韌的外層纖維而廣為種植，其外層纖維可以織成紡織品、製漿造紙，甚至轉化為塑膠形式。剩下的內核，或稱粗亞麻，就是大麻混凝土的主要成分。將粗亞麻與石灰（一種從石灰石提取的粉末，用作黏著劑）相結合，我們就能獲得永續的建築材料。

 

一旦混合在一起，大麻和石灰仍持續吸收碳，可以抵銷其他建築材料的碳排。（因為大麻混凝土不是結構材料，房子仍需要木材、鋼材或混凝土等材料作為地基和框架。）總結而言，帕森斯設計學院健康材料實驗室的分析發現，用大麻混凝土建造牆壁產生的碳排放量比用傳統工法大約少上三倍之多。法國工程公司LM Ingénieurs在評估超過60年生命週期的建物時也發現了類似的數據。

 

Gregory Ferembach目前36歲，與妻子、兩個孩子和一隻貓住在巴黎最時尚的街區之一，距離繁華的共和廣場約10分鐘路程。他們居住的六層建物於2017年竣工，按照最高標準的綠色設計建造，包括牆內的大麻混凝土。房子前頭有著光滑的石材立面，與鄰居無縫貼合，以巴黎標誌性的奧斯曼風格建造。

 

然而，Ferembach和家人每月只為他們三間起居室的公寓支付大約1,600美元，是市場價格的一半。根據收入差異，他們的許多鄰居支付更少費用。因為他們的建物屬於巴黎的公共或「社會」住宅，是在市長Anne Hidalgo的領導下大幅擴建。Ferembach和他的妻子分別於廣告業和房地產業任職自由工作者，這使他們處於社會住宅收入門檻的上限。不過對這四口之家來說，降低的租金還是區別出留在巴黎和逃往郊區之間的差異。較低的暖氣費是有幫助的。

 

該市主要社會住宅機構Paris Habitat的永續發展主管Isabelle Quet Hamon表示，在整個巴黎地區，社會住宅是實現永續設計和供應鏈的「引擎」。她說，這樣的角色與該機構為所有人提供高品質住宅的核心使命密不可分。

 

Paris Habitat開啟巴黎第一件大麻混凝土建物的發展是在2012年。這棟坐落於巴黎第13區Rue Bourgon的五層樓建物，從社會住宅的標準來看相當窄小，只有八間公寓。但即使在今天，它仍然是一棟提供單戶家庭居住的重要大麻建物。與此同時，巴黎至少又增加了三座大麻混凝土建築，總計可以補助約40個居住單位，而且還有更多正在建設中。例如一座八層15單位的建築正在豪華的第16區進行趕工，而另一座在法國中北部布洛涅比揚古鄰近郊區的建物則剛剛落成。

 

大麻和其他天然材料仍然只占巴黎整體建築的一小部分，包括社會住宅。但Quet Hamon指出，它們在裝修部分變得愈來愈主流，Paris Habitat計畫在未來幾年需要升級的數千個社會住宅單位中，至少有一半使用這種材料。

 

轉型帶來了挑戰。Quet Hamon表示，因為大多數天然材料的隔熱效果不如石化材料，所以用它們來改裝牆壁通常需要做得更厚一點，但這是Paris Habitat試著盡可能避免的情況，畢竟在城市中，每寸空間都很寶貴。

 

還有成本。即使在擁有世界最先進大麻混凝土產業的法國，供應鏈仍只能依賴少數關鍵生產商，而且安裝方面也需要經過專門培訓的承包商。這些湧現的痛點都反映在成本上：巴黎North by Northwest公司的建築師理Richard Thomas就估計，平均而言，大麻混凝土建築會使新建築的成本增加大約20%。而且每平方英尺的牆壁成本可能是傳統材料的兩倍。

 

但Thomas也補充說明，這些成本可以從其他地方抵銷。例如，由於大麻混凝土非常輕，它可以應用在地基相對溫和的建築物，從而節省了地下混凝土。

 

Quet Hamon則指出，較大的前期投資還可以節省維護費用。他表示，堅固建築的「圍護結構」——將其內部與外界隔絕的牆壁和襯裡——其實減少了對通風和其他需要更多維護的系統的需求。

 

對此，健康材料實驗室主任Alison Mears表示，大麻混凝土的「透氣性」使其在這方面特別有吸引力。實驗室的聯合創辦人兼設計總監Jonsara Ruth也表示，大麻混凝土還具有很強的防火、防蟲和防黴性能，這必須歸功於它調節溼度的方式，也因為摻入其中的石灰「像石頭一樣凝固」。Mears指出，這減少了對「劇毒」阻燃劑的需求。

 

這些特性因此轉化為有益健康之處。Quet Hamon認為，在關注用大麻混凝土建造房屋產生的額外成本時，也應該考慮到這一點。

 

倡導者一致認為，大麻混凝土要成為主流，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在美國更是如此，自2018年農業法案解除80年禁令後，工業用大麻的種植才真正合法。從那時起，大麻產量暴增，但大部分都用作提取醫療用的大麻二酚，或稱為CBD，是一種添加到食品、飲料和補充劑中的化合物，具有健康益處。然而因為供過於求，這波熱潮如今已經破滅。

 

建立一個健康的大麻混凝土市場，必須從種子品種測試、更新建築規範，到培訓承包商等方方面面落實。美國大麻建築協會主席Jacob Waddell即表示，他期待聯邦政府能補貼大麻種植者，儘管他認為這個指望仍遙遙無期。

 

與此同時，美國一群大麻混凝土愛好者正在測試如何使這種材料更容易為人所獲得並負擔得起。其中最主要的方法是開發標準化磚塊或面板，大多數專家認同這會是降低成本的重要步驟。像比利時的IsoHemp公司已經在生產這種磚塊，用來建造、翻新農舍與學校。而健康材料實驗室則正與合作夥伴合作開發類似物料，Ruth相信，憑藉從歐洲吸取的經驗，他們可以「跨越」某些過程。

 

Ruth和Mears表示，大麻混凝土特別適合整修鏽帶地區的廢棄木造房屋。

 

Mears說：「我們很樂意看到這個地區出現一個全新的產業，使這些廢棄房屋得到翻新，當地居民也可以負擔得起。」她和Ruth希望當地農民能增添大麻到輪作產物中，重新啟動舊工廠用於加工，磚石等技術行業也獲得復興，建築工人則接受培訓以改造數千棟房屋。

 

對於總部位於水牛城的Homes Guarantee組織人John Washington而言，這種建立大麻混凝土經濟的方式可以作為修正過往錯誤行徑的「定海神針」。

 

「如果我們真的有意創造多樣性和民主制度，讓人們從中受益，特別是在開放大麻時有此企圖，我認為這確實可以對影響氣候變化系統的永續性產生很大助益。」他如此說道。

 

當然，這與解決美國大麻產業發展最根本的障礙密切相關：毒品戰爭。每年仍有數十萬黑人和棕色人種因為大麻相關的罪行而被關押。即使各州開始解除對種植和使用各種形式大麻的禁令，刑事定罪的問題仍持續給工業用大麻帶來麻煩，迫使生產商在法律和行政阻礙中迷航。

 

就像Washington這樣的倡導者所言，隨著大麻和氣候解決方案「綠色經濟」的各自起飛，以種族正義的承諾作為基礎因此相當重要。他表示，這意味在涉及大麻相關的經濟機會時，「實際上應該集中提供資源給那些因為牽涉大麻而遭到定罪的人們，以及因為大麻受到大規模關押而被破壞的社區。」

 

「大麻是一個機會，可以翻轉所有這些動盪，確保關於住宅、氣候和警務的運動真正落實在每個社區，並且重建社區經濟的運作方式。」Washington如此說道。

 

 

 

資料來源：https://grist.org/buildings/the-secret-ingredient-in-paris-green-public-hou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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